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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的城守府，现在作为最高统帅的办公之地，正在召开一场小型的军事会议，主持的正是顾南风。
李义战死以后，顾南风成了玉门城的最高军事统领。原本他想将位子让给三皇子楚漓，但后者表示，术业有专攻，打仗的事儿还是交给军人指挥比较好，自己干涉得多了显然不妙。
更何况楚漓的背伤还没有完全好，这样炎热的夏天对于外伤来说不感染就不错了。不过这种重要的场合，身为皇子的他还是必须要旁听的。
同样与会的，还有当朝丞相沈错。所有人之中，沈错的执政经验最为丰富，也是楼兰与西楚国之间的最佳沟通人，可以担任军师的角色。
第四个人是楼兰国将军脱脱。作为五万楼兰骑兵的统领，目前是防守玉门城的主力。
还有两个人，分别是居民和商人代表。其中居民代表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，唤作方想。代表的是本地以及逃难过来的河湟百姓，同时方想也承担着继续城内秩序的责任。
至于商人代表，则是所有往来客户的代言人。玉门城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，现在城内聚集了大量的商人，他们也是最有钱的一个群体。
如果沈千梦在这里的话，一定会惊讶地发现，这个商人代表居然是朱碧石。朱家作为西楚国首屈一指的大粮食，被商人们一致推举为代表，于是朱碧石这个年轻姑娘便稀里糊涂地成了风云人物之一。
当然，推举朱家还有一个原因：朱家粮队千里迢迢过来贩粮，还没有出手便赶上了战争爆发，上百车的粮食滞留在玉门城中，被征用成为了军粮。给朱家一个席位，也是应有之义。
这也从侧面验证了国师的推断不靠谱。依靠滞留的粮商，玉门城至少在短期内并不会饿死人。从楼兰国运过来的补给，最主要这六个人，组成了玉门城的最高权力机构。今天的会议气氛有些凝重。前些天夺回东城门的喜悦已经一扫而空。
顾南风清了清嗓子，说道：“今晨刚刚接到飞鸽传书，由皇上亲率援军主力，已经全部渡过伶仃河，正日夜兼程向这里赶过来。但由于路途遥远，真正解玉门城之围需要二十天以上。今天诸位便议一议，如何在这二十天内，保持我玉门城不失。”
脱脱作为异族将军，心直口快，抢先说道：“这些时日草原蛮子虽然攻势如潮，但是据我观察，雷声大雨点小。若单论守城，以玉门城现在的实力，莫说二十天，二百天都没有问题。”
楼兰人总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莫明的自信。不过就算脱脱说得略有夸张，但也不算太离谱。毕竟草原人除了人命填之外，对于攻破玉门城并没有太好的办法。
顾南风点了点头，转向朱碧石。后者作为商人这个最有钱群体的代表，自然在后勤上最有发言权。这个后勤指的是城内非军人的后勤事实上，即使加上楼兰骑兵，楼内的军用物资还是充足的，要命的是那些逃过来的百姓们，万一因为饥饿寒冷而暴动的话，可就麻烦了。
朱碧石提前作了功课，这个时候还是略显紧张，脸有些红，说道：“粮食短期内也没有问题。我朱家已经联合了各家商队，有钱出钱，有力出力，有粮出粮，在城内设置了二十个施粥点，至少可以做至饿不死人。另外现在是夏季，虽然大量的人露宿街头，但还不至于冻毙。”
顾南风点了点头，对于城内的情况他还是了解的，由于外来人太多，大部分人都无法住在有屋顶的房间里。或者说，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已经算是不错了。
方想接着说道：“粮食或许够用，但水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。这些天来，草原蛮子不停地向玉门湖内投掷尸块，湖水甚至已经变黑，蚊虫滋生，彻底不能饮用了。现在已经发现数十人，出现一打摆子的症状，我怀疑可能会流行时疫。我已经让人在湖边巡逻，任何人不得接近湖水十丈内，更不得引用湖水。”
此话一出，众人的脸色都变得严肃。事实上，城内可能流行疫病是今天最主要的议题。敌人狡猾多端，对着水源下手，实际上捏住了玉门城的痛脚。
“那我们的清还能坚持多长时间？”脱脱问道。作为一个沙漠国家统领，脱脱对于缺水有着异乎寻常的重视。
方想说道：“我知道黑旗军那里贮存着清水，可以供军队饮用，但加上脱脱将军的骑兵，估计坚持不了多长时间；另外，城内的水源除了玉门湖之外，还有数眼深井，但远远满足不需求。”
方想顿了顿，伸出一个巴掌说道：“按照目前城内人畜饮水量，我们最多能够再坚持五天，便会出现供水不足。”
“五天？”众人同时惊呼起来。早知道玉门湖被废掉以后城内会缺水，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。
事实上，从玉门湖被投尸块时起，顾南风便已经下令城内任何人不准再用清水洗澡了，就是怕占用饮用水，没想到用水缺口还是这么大。
包括在座的各位，都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，整个城守府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，这也是平阳公主楚馨儿不愿意与会的原因之一。当然，整个玉门城都好不到哪儿去，四十万人吃喝拉撒睡这么长时间，城内已经是便溺满地，那味道简直是对鼻子的肆虐。
方想接着说道：“现在城内一共聚集着四十万人，这些人的基本饮水需要只是一方面。加上军方的骑兵、老百姓家的牲口以及商队的马匹骆驼，这些畜生的用水量是人的好几倍。那几口深井不可能同时支持这么多人畜同时饮水的。”
言下之意，要想饮水足够必须做到开源或者节流。开源基本不可能，节流嘛，只能从畜生下手了。
脱脱敏感地说道：“战马不能砍。有了骑兵，我们才能够做到进可攻，退可守，现在是战时，必须一切保证军队为先。”笑话，这五万骑兵是楼兰国压箱底的东西，仅仅为了节水便杀掉战马，那楼兰国连国本都动摇了。
朱碧石嘴唇动了动，没有发出声音，便脸上的表情了却表明了态度：商家的马匹也不能动啊。没有了那些马车运送给养，军队根本无法机动。
方想眉头紧锁。对于百姓来说，大牲口是主要的财产，你把它们杀了肯定会与你拼命的。
气氛有些僵，众人都是一脸的愁容。
脱脱说道：“我看这两日天空阴沉，如果现在来一场雨就好了。想必玉门城内也一定有雨水收集的设施吧，应该会缓解饮水不足问题。”
方想缓缓摇摇头，说道：“这正是我所担心的。如果下雨，虽然短时间内会缓解饮水不足，但会引发一个更严重的问题：城内这么多日以来，已经积累了大量的便溺污物，如果下起一场大雨，所有的这些泡在水中，肯定要带来流行疾病；如果雨势太大，玉门湖水满溢而出，那后果更加不堪设想。”
脱脱问道：“莫非玉门城在设计的时候，竟然没有修建排水设施？”
方想无奈地说道：“当然有排水的暗沟。玉门城地势低洼，对于排水格外重视，宽大的暗沟直通城外的暗井，以确保不会内涝。但是据我所知，敌人已经将暗沟堵住了。”
众人默然。看来草原人中间也有高人存在，能够抓住问题的关键，众人情不自禁地向外看去，黑色的云朵正在聚集，近期的确有可能要下雨的样子。
虽然身在城守府，但几个人仍然可以听到城门传过来的山呼海啸的欢呼声。自围城以来，玉门城滴雨未落，百姓和军士们身上都已粘腻无比，再加上天气炎热，都渴望着一场豪雨。殊不知，这样只会让死神降临得更快。上位者们担心的事情，绝大部分人都一无所知。
几个人忽然意识到，刚刚还在担心饮水不足问题，迫在眉睫的居然是内涝造成的影响，转换太快让人有些跟不上节奏。
长久没有发言的沈错说话了：“如果真的要下雨，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。不过我想说的是，即使收集了部分雨水，也只能暂时缓解旱情而已。几日内至少要处理掉部分牲畜，才能够让人的饮水有所保证。现在是战时，必然会有所牺牲，希望各位要有心理准备，提前做好劝导工作。”
他的这些话主要是对着方想和朱碧石说的。真的要动牲口的话，还是会先从平民下手的。
沈错接着说道：“第二个问题便是内涝的问题，绝不能让时疫在城内流行起来，那样一切都完了！所以，我们要及时疏通暗沟，让污水排走！”
众人面面相觑，这个道理大家都懂，可是如何才能把暗沟疏通开？要知道暗沟可是连通城内外，被堵的一段处于敌人的控制之下。
原本玉门关西面是主要的临敌方向，其余三面都处在西楚国境内，所以暗沟就设在了东边。但是现在敌人居然从后方攻过来，东边也由后方变成了前线，着实令人有些尴尬。敌人断不了水源，却可以将流水的渠道堵死。
现在去疏通的话，需要有人出城。可是城外满满的都是敌人，哪里有机会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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