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曲川和棠衍倒也不是有意偷听，只是他们二人向来耳目清明，听力一向很好。于是隔壁的小声聊天到了他们这就仿佛在他们二人耳边说的一般，听的十分清晰。
本来两人早已习惯了，都不怎么在意。可当听到一个关键词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，对视一眼听了下去。
“此事当真？”
“有六成是真的。”
“若太子当真还活着，那新皇...”
“可不能再说了，当心隔墙有耳。”
太子...曲川想到此处，看到棠衍眼中也有相同的顾虑。
世人皆知棠相是太子一党，倒不是棠父急着站队，只是有时身在高位确实是身不由己。身居丞相一位若是中立派只怕死的更快，索性太子向来是几个兄弟中最聪颖也最爱民的，又得先帝喜爱，自小便是先帝亲自教导。
太子是先帝最喜欢的一个儿子，也不似其他帝王家担心儿子夺权，对朝臣们站队太子的行径反倒是有些乐见其成。若是太子不出意外，朝堂上下一条心，只要走好先帝给他铺好的路，都会带领整个国家愈发繁荣。
可凡事没有如果，新帝没有容人之心，若是让他得知太子果真还活着，只怕是要生出不少事端。
既然太子踪迹被此地的人得知，想来也是出现在了附近的地方。新帝多疑，登基后便在各地安插了不少眼线，想必此时大概是已经得到消息了。那棠父棠母想必是有危险了。
棠衍与曲川想法一致。棠家向来相处十分和睦，棠父身居高位却从未有过纳妾的念头，自棠母生下棠衍后怕妻子伤了身子，棠父也同棠母说好了不再要孩子，自从曲川到了棠府后，偌大的棠府也只是有他们一家四口人罢了。
此时出了事，曲川自然也是倾向于一家人一同面对风雨。不论再苦再难，只要家人在，家便在。
棠衍同曲川也是一个想法。虽自小沉默寡言，可他并不是什么冷血之人，做不到弃亲生父母不顾自己逃生。见曲川也这般想，两人饭都顾不得吃了便想要回京。
熟料刚出门便被拦了下来，拦住他们的不是别人，便是棠府的下人们。
“老爷与夫人传信过来，已经安排好了去处，少爷们跟我们走吧，别辜负了老爷夫人的一片苦心。”
说话的下人言辞恳切，说话时有水光在眼中打转。他也是刚得到消息，虽心知前路危险重重，可还是决定要保护好少爷们。
他自小便被卖到了相府，老爷夫人向来不苛待下人，平日里从没亏待过他们什么，此时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便是将两位公子安安全全的送出去。
“让开。”
曲川眸中全然一片冷色，他只想快些回到父母的身边。棠母将他捡了回去，棠府是他长大的地方，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双父母去死。
可是眼前的下人们铁了心要阻拦他们，一个个还在苦口婆心相劝，但棠衍与曲川此时都还是难以冷静。
心里知道最好的做法就是按照棠父棠母的安排，去到离此处不远的小镇，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侍卫护送下远走高飞，不再被新帝的眼线所监控。
棠父棠母原来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要一起走，选择了留在京城为曲川棠衍撑起一片天。他们一开始便心知这已是死局，可做父母的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孩子出事。
“少爷们要先活下去才能让老爷夫人安心啊！老爷夫人早就料到了有这一天，跟我们走吧少爷！”
心知只有活下去才能为棠父棠母复仇，曲川心中万千纠结与挣扎，便是连他自己都没发觉，自己眼眶竟是一篇通红。直到察觉到视线逐渐模糊才发觉竟有泪珠悄然落下。
没等他做出决定，便被人搂入怀中，轻轻拍着后背。
“川儿别哭，哥哥带你走，剩下的事由我来做就好。”
看到棠衍做出决定，下人们总算是松了口气。几人正准备出发，却看到远处围过来了密密麻麻的人，这些人身穿盔甲手持武器，俨然是一群官兵。
“这...怎会如此！”
下人们一片骇然，他们刚接到传信便马上赶了过来，官兵怎会来得这么快，看起来还像是有备而来。
“我们奉陛下指令前来捉拿逃犯，你们二人还不速速束手就擒，我们这手中的兵器可不是吃素的！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，看起来你们似乎刚准备走？那可真是不巧了，陛下的指令比你们快了一步。”
看到官兵们趾高气昂的样子，棠府一众下人咬了牙，便冲了出去想要以身为棠衍与曲川开出一条路来。
他们看着棠衍长大，棠衍在习武一事上十分有天赋，小小年纪便让许多老师教无可教，只得向棠父递出辞呈。
他们想，若是能让棠衍带着曲川逃出去，倒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。
可他们想得还是简单了，谁都没料到此处竟出现了太子踪迹，包括棠父棠母。若是太子没出现他们早就顺顺利利离开了此处，可新皇不会让到手的皇位有一点被前太子夺去的可能，早就在所有出现了太子踪迹的地方都派遣了兵马，一路追着太子而来。
既然此处已经连民众都对此事有所听闻，便能想到这里早就已经被新帝的眼线包围起来了，他们是跑不掉的。
瞧见下人有反抗的苗头，官兵们眉开眼笑，似乎正合了他们的意。
“陛下有令，若是反抗，格杀勿论！”
曲川算是看明白了，狗皇帝压根就没想留他们的命！
即便是他们乖乖同他们走了，也只会悄悄死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罢了，世人皆知新帝心眼比针尖还要小偏又生性多疑，只怕他们不死他便睡不好觉了。
要束手就擒期望死的好看些吗？
二人对视一眼，曲川朝着棠衍笑出了酒窝，棠衍十分温柔的摸了摸曲川头，随后两人转身便又进了趟酒楼。
店里的人看气氛不对劲早早便躲了起来，因而他们二人走到大堂处压根就没有人影。
两人默契的随便抄了点顺手的木架或木杖便冲了出去，下人们见状也有样学样，随手抄了条椅子抑或其他什么物件便冲到主子面前同官兵打了起来。
知晓结局又如何，想让他们乖乖等死绝不可能。
能跟着他们出来的下人也是有几分身手的，否则一开始也不会有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的底气。
他们一行人加起来也是有些力量的，看起来几乎隐隐要压官兵一头。不过这点优势在两柱香后便全然消失了，因为又来了不少官兵支援。
棠府下人见势头不对早早就燃放了信号弹，可棠父棠母为他们留的侍卫毕竟离此地甚远，一时半会绝对是赶不过来的。
随着时间逐渐流逝，曲川一行人终还是占了下风，在搏斗中双方也都有了死伤。棠衍将曲川牢牢互在身后，曲川则是眼见有人要碰到棠衍便窜出来给对方一闷棍。
曲川身板小了些，平日里他念叨了不少想要长高的话语，此时在这里却格外的灵活。他像一尾滑不溜手的泥鳅，官兵们气恼极了，可他却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谁也抓不住他。
奈何他们是活生生的人，不是颗石头，再厉害的人都会累。何况对面还手持刀枪，棠府所有人都挂了彩。
“少爷...”
最后一个下人也为他们挡刀而死，临死前想说些什么却也没说完。曲川扭过头，将泪水憋了回去，接着同棠衍一起共同面对眼前的危机。
棠衍为了护住曲川，浑然成了个血人，身上的伤口随处可见，一处处都深可见骨。
两人被团团围住，为了防止后方的刀剑落到曲川身上，棠衍终还是抛下武器回过身将曲川牢牢护在了怀里。
落入了熟悉的怀抱，滚烫的血也流到了曲川身上。鼻尖闻到的不再是熟悉的冷香味，而是棠衍身上的血腥味。
“哥哥...”
曲川怔怔地，直到此时他都有种不真实感。
这好像只是一场梦，等他一觉睡醒便可以因为被噩梦吓到了冲棠衍发些小脾气，看棠衍想办法哄他开心。也可以去棠父棠母身边撒娇，哄得他们开心了极了便给自己许多银钱珠宝让他去买喜欢的东西。
棠衍的生机随着每一次呼吸都在被剥夺出去，分明周围十分喧闹，可他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。徒劳的攥紧了棠衍的衣袖，却好像什么都抓不住。
“川儿，其实我...心...心悦...”
他还在努力的说，可说着说着却发不出声音来了，努力着想要将尚未表达完的爱意说完，却实在没有一丝力气了。
曲川想说他知道，他知道棠衍喜欢自己，不是对弟弟的喜欢。他还想说他也喜欢着棠衍，不是对哥哥的喜欢，可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努力想说些什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，喉咙就像是被扼住了，紧到发痛。
他没有哥哥了，也没有父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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