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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吱呀”一声，木制的房门被人推开，热乎的饭菜被搁置在桌上，来人走到油灯旁揭开灯罩，火折子的火焰轻跳两下，在灯芯上变出分身，房内瞬间变得暖黄。
“吃饭了。”
法明走到床边，看着纹丝不动的法清，平静地催促。
“吃饭……”
“滚开！”
床上的“死尸”终于有了动静，沙哑的嗓音发出刺耳的咆哮，法明却仍是一副毫无波澜的面目，像是一个木人。
他就站在床边，静静地看着床上蒙头逃避的法清。
寂静只停留了半晌，感觉到法明没有离开的法清终于忍无可忍，从床上弹起对着自己的哥哥大声吼叫：“我叫你滚你听不懂吗？！”
法明并不因弟弟的失礼生气，惯于压抑自己情感的他除开战斗很难有情绪的起伏：“又是因为那些人在生气吗？”
“关你屁事！”
“有点前辈的样子吧，你这样是在丢师父的脸……”
迅捷地抬手接住了迎面打来的木枕，法明浅浅蹙眉，正要开口继续教育无礼的胞弟，却被情绪崩溃的法清夺了先，只听他用哭哑的声音大声控诉：
“你懂什么？！你一个从小就被所有人夸着长大的人，你懂什么？！”
“你知不知道在家里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被拿着和你比？从读书写字，到剑法武艺，一直在比，一直在比！我从小听得最多的话就是‘你哥小时候可比你有天赋多了’，‘这么努力怎么连你哥一半都比不上’。”
“你知不知道为了能够听他们说一句‘你哥现在可比不过你’，我付出了多少！每天晚上，巡夜的都轮班了，我还在读书！早晨鸡都没起，我在院子里练剑！可你呢，你这个懦夫！你居然跑到道观里当道士！”
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？意味着我再努力也永远超越不了他们记忆里那个天资卓绝的天才！所以我也到这儿来了，你不会真以为有什么兄弟情深吧？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超过你、打败你、让所有人都认可我比你强的！”
“你知道在师父说我有天赋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？我心想总算让我找到了能够超过你的方法，所以我拼了命地修行，想要尽快超过你，可越这样修行就越不顺利！我怕又有人说我愚笨，说我没有天赋，说我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你。”
“所以我偷偷练，偷偷修，日复一日，夜复一夜，好不容易修到了炼神，结果你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吗？是他们说我托你的关系，是他们说我仗着师父的宠！凭什么？！他们知道些什么就敢这样乱说！”
“明明是我自己努力的！明明我是最努力的！凭什么，到底凭什么？！我讨厌你，我讨厌你们！既然世上有你们这样的人了，那为什么还要让我出生？！为什么？！”
“啪”一声脆响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法清脸上，法清怔愣地捂着自己的左脸，看到法明眼底的愤恨心里不由生出恐惧。
他从来没在哥哥脸上见过这样压抑的痛苦。
“娘因为生你走了，你知道她死前最后跟我说的是什么吗？”
“她说叫我不要恨你，叫我好好照顾你，说你能好好活着、开心的活着就好了，别的她什么都不求。”
“我为什么要变强，就是为了你以后什么都不干也能快快乐乐地活着！”
“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？你怎样起早贪黑、怎样苦恼，我全都看在眼里，我以为我走了你就不用再痛苦了，谁料事与愿违……”
“清儿，你是咱娘用命换来的，大不了就做个废人，那也比死了强啊。”
“哥会一直护着你的，往后莫要再说这种话了，好么？”
本已经干掉的泪痕因为涌出的泪水再次湿润了，法清用袖子狠命擦掉脸上的泪，哽咽着承诺：“我不说了……我不会再说了，哥。”
药房里，玄萍跟在闻悦好身后，看他一边碎碎念地帮助自己回忆，一边马不停滴地从一个又一个药柜里拿出需要的材料。
“然后是，千年人参的根须一根、灵芝……切一小块应该够了……”
繁杂的材料丢进研钵，闻悦好细细研磨起这些药材，粉碎成粉状之后，再滴入几滴无根水，抓出一颗药球，带去丹房耳室的小丹炉里，盖上盖小火炼制。
刻漏的水一滴滴下落，时间也一点点过去，闻悦好这回不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着时间，也再用灵视观察着丹炉内丹药的变化。
视野里那颗独丹突然闪现灵光的一瞬，他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走了一样，立刻灭了炭火，迫不及待地开盖取出了炼成的丹药。
“成了！”
这时玄萍才敢出声问他：“你炼还魂丹干什么
闻悦好拿着那颗低品的还魂丹，冲玄萍道：“这不是算自己阳寿的好办法吗？既然我炼出这个丹之后没有暴毙，那就说明我至少还得有十年可活。”
玄萍无奈地摇了摇头：“哪需要这种笨方法去算，你的阳寿……”
说到这儿，玄萍像是想起了什么，突然就噤了声，见闻悦好满脸困惑这才轻咳两声：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“不可泄露那一开始就不要吊人胃口，不过瞧你这状态，我应该还有不少年能活吧。”把还魂丹在自己手里颠了两下，闻悦好开心地将这宝贝收进了腰上挂着的葫芦里，“那这东西我就不自产自销了，留着应急。”
毕洛，神庙内，广心正对着先前被抓的男子，口中快速且持续地低声念叨着什么。在他的旁边，围绕着男子念咒的还有五个白袍的神使。
随着他们的咒声，一缕缕几不可见的灵气从男子身体里冒出来，朝着后院的方向飞去。
灵气回归，因果解除，雪粮的脸色相比闻悦好走时已经好了太多，只是诅咒缠身，距离全盛状态还差得许多。
蓝色幽光的洞内，他在净水中闭上眼睛，发出一声轻叹。
不管看几回、算几回，结局都是如此。
两败俱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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